作者简介
侯艳妮,笔名燕妮,山西运城人,年生。就职于税务部门,山西省女作家协会会员,曾在《山西晚报》《山西国税》《运城日报》《运城晚报》(原《*河晨报》)《河东文学》《盐湖文学》等各级报刊杂志发表新闻通讯、小说、散文等作品多篇。
敬所有真情
年1月19号,己亥年腊月二十四,是个阴天,风大得像要削人的脸。我和先生在太原买年货,贴春联,顶着硬硬邦邦的西北风跑东跑西,直到下午五点才把所有事务安顿完毕,然后开车匆匆赶往朔州。
朔州是先生的故乡,位于山西省的北端,毗邻内蒙古,南扼雁门关,冬天时风大雪少,气温比我生活了四十年的运城低10°不止。先生的家在朔州市朔城区,相当于运城市的盐湖区,这几年城区经济发展得好,*府准备把城市打造成塞外的北欧。名号是很高端大气的,可对于初到朔城的我来说,除了冷,既看不到奇幻的北极光,也没有快乐的圣诞老人,一个产煤的地方和童话王国相比,到底差一点意思。之前,先生曾两次专程带我看过他生活过的城市,看新城的大街,逛老城的小巷。新城旧城自然相接,风貌却各有特色。
老城里仍然保留着许多古风古貌的老建筑,有青砖*瓦的四合院,还有历史厚重的老城墙。沿着老城墙走的路因为城门楼正在修整,不能继续向前,不由得就要抬头看那城墙的最高处,猜想一番城墙背后的故事。先生跟我讲“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经历过无数次金戈铁马的战乱,战乱的啸叫和战鼓的雷鸣,驰骋疆场的浩荡和不屈,依然可以从阵阵呼啸而过的猎猎风沙里感受得到”,他还讲“这是一座有勇气和有骨气的城市”,话里透着十足的骄傲。
老城里有一座辽金建筑,名叫崇福寺,属于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,我们几次路过,可惜都没进去。相对来说,新城就乏味了,和一般的县城模样差不多,看了几处正在施工的商住建筑,我好奇楼房为何不建得高一些,先生告诉我:“因为这里风大,楼高了人会冷,所以不盖太高的楼”,他说的严肃认真,我却当他在开玩笑。先生二十三岁离开朔州,只身到省城打拼,孤胆雄心,百般磨难,二十几年下来,从一无所有到安家立业,曾经的黑头毛小子如今有了隐隐白发,当初不知天高地厚的莽汉也到了乐天知命的年纪。
先生一路沉稳地驾车行驶,赶到朔州时已是晚上八点。一进城区,满眼金碧辉煌,街道两旁精心装饰着各式各样绚烂无比,流光溢彩的彩灯。再过几天就是春节,这洋洋洒洒的绚彩和霓虹早把过年的气氛烘托得热气腾腾。车开过了几条街,街灯依旧亮,我和先生却没一点留连观赏的心思。因为此时,先生的父亲,也就是我的公公,已经病重住院十三天了。
医院方向开车边给儿子打电话,然后他告诉我“时间不早了,爸已经睡了,医院吧”,我默应。
在我们回朔州这一天的两周前,也就是年1月5号,时年八十三岁,长期卧床的公公突然开始呼吸不畅,于是全家商量决定让公公住院。公公一生只有一个爱好,就是吃冰糖。按我婆婆说的,公公一年要吃三十斤冰糖。长期食糖的后果可想而知,加上公公不常运动,十几年靠着一个塑料尿带辅助排尿,最重要的是年事已高,这时候的身体机能真的很难保证。
年1月6医院。住院后,先进行一次全面检查:测体温,量血压,抽血化验,检查尿常规等等。公公身高一米八零,年轻时算得上强壮,可这些日子,他食不能咽,一顿饭只吃一两口,早瘦得皮包骨头。整个检查过程,公公就那么躺在病床上,虚弱得只有眼珠子能转,他无助地看着进进出出在他身边忙碌的医生和护士,无力说话,所有家人站在他面前,却谁也帮不了他。
各项检查结果出来,公公竟然没有大病,于是,医生按照他的身体现状,结合每天的进食量,决定采取保守治疗,每天输一定量的营养蛋白和消炎药,先维持住体能,等炎症消退,有望身体状况好转。起初,公公每天要输六瓶液,一个礼拜不到,手背上便满是针眼,本来手筋就青,这时看着尤其触目。护士后来实在找不到扎针的地方了,只能给他扎在胳膊上,今天左胳膊明天右胳膊,左右胳膊换着扎。输液时要长时间保持一种姿势,难免就会手脚麻木,可公公一般不会说他难受,他不说,我们也只能估摸时间给他调整调整姿势,让他坐一会或者躺一会,轮换着给他搓搓胳膊搓搓手。
麻木不麻木公公没言语过,也可能他感觉不到,可是疼痛却忍受不了,尤其是后期,他所带的尿管引发了膀胱和尿路双重感染,出现了挺严重的炎症,导致疼痛,每次一疼,他就会“哎哟哎哟哎哟”地叫唤,我们安慰他几句,他安静一会,过一会又“哎哟”,医生出于无奈开了些止疼药,他一觉得疼,便叫人给他加药,再后来,止疼药也不管用了……
佛家讲八苦,生、老、病、死、爱别离、求不得、怨憎恨恼,一心难平,以前光以为爱恨别离就是苦,如今看着病重的公公,看着愁容满面的的家人,看着病房里来来去去的病友,还有来探望公公的各位亲戚朋友,我似乎明白了一些。
公公兄妹四人,他在家中排行老大,父母已故,长兄如父,他帮着三个妹妹先后成了家,一直关心照顾着妹妹们的生活。公公八十三岁,他的大妹妹(我们称其大姑)的年纪也将近八十。大姑多年前患了眼疾,行动起来有诸多不便。大姑之前不便来家里,我也还没来得及去看望大姑。得知公公病后,大姑几乎每天来一通电话,问长兄“吃了吗?吃的啥?想吃啥?”
……公公高兴接到大姑的电话。电话一响,我婆婆接了,然后按过免提,俯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把手机靠近公公耳边,只听大姑在那边郑重其事地叫“哥哥”,每次听到这一声“哥哥”,我就有些心酸,还有心疼。大姑问:“哥哥,今天吃啥了?”公公回一会神,答:“稀粥”;大姑那边想想,又问:“不多吃点?”公公答:“不能了,吃不动了!”……时间在流逝,病房里出奇地安静,两个耄耋之年的老人,通过一条光波在电话的两端慢慢交谈。在漫长流转的岁月里他们的心始终牵系在一起,兄妹一场,是修行,是缘份,更是至死方休的牵挂。
公公虽久病,脑子却不糊涂,讲话吐字一直清楚。他有时和大姑聊完天,想起什么似地问几句二姑和三姑家里的事情。二姑是年1月20号,也就是腊月二十五,我和先生回到朔州的第二天来看望公公的。那几天新冠肺炎疫情的消息已经有所传播,医院里,不清楚外头的状况,没功夫看新闻,也没心思看手机。二姑一个人坐车,风尘仆仆赶来,进了病房,看见公公的样子,她就落了泪,哽咽着问:“哥哥,你咋瘦成这样?”我的婆婆和小姑子赶紧劝:“这几天输液,能吃饭了。”公公看到二姑,不说话,一句话也不说,只是看着。
公公的眼睛变得晶亮闪耀,我想他是在用眼睛说话,他在问他的二妹过得可好。二姑拉起公公的手,又问道:“哥哥,你咋瘦成这啦!”公公不答,反问二姑:“吃饭了吗?”二姑说:“吃了!哥哥,你吃了吗?”公公说:“吃过了!”公公问二姑:“家里都好吧?”二姑说:“都好着呢!”兄妹聊了一会,然后二姑问公公“哥哥,过年在哪过呢?”公公不说话,看我先生,二姑又问我先生,我看到我先生和他的父亲的那一刹那的眼神交流,那是父亲与儿子的对视,是年迈无助的老父亲与尽己所能挽救父亲生命的儿子的交流,虽无言,却心意相通;虽无奈,却情深似海。
说到出院的事,年关逼近,医院里的轻伤和慢性病病人都办了出院手续,同病房的病友也回了家,年还是要在家里过的。其实,我和先生回医院,公公见到我们的第一句话就是:“回哇!”公公想回家过年,先生作为医院接回家过年,可是公公的身体状况不见好,他不能医院请假,不能百分百保证安全在医院。这就需要一个人来决定,决医院看病还是回家过年,决定公公什么时候回家,再有,回了家,万一有个闪失,万一有个万一?那到底回不回家?到底谁来作这个主?谁来下这个决定呢?……
先生去咨询医生,医生的建议相当委婉,也模棱两可,大概意思是:输液也行,回家也行,人老了,需要你们家人自己拿主意。这种情况下,怎么让公公过年——婆婆决定不了;小姑子嫁了人,说“我就是建议,还得你们作主”;最小的小叔子,一问也没个准儿。公公每天都要说几遍“回哇,回哇”,所有人都沉默以对,到最后,也就只能是我的先生拍这个板。所以当二姑问他怎么安排时,他含糊而且无奈地说:“还有几天,到时候再说,先输着吧!”我知道他心疼他爸,心疼他爸现在皮包骨头的样子,心疼他爸极痛之下“哎哟哎哟”而他却无能为力,他爸想回家过年,而这个年也许是他爸最后一次的年。
他准备的那些最贵最好的年货在家里码了三层,他想让他爸回家,他想让他爸吃好点,能吃多少算多少,能吃几口算几口,可是…………千思万虑,左右为难,该怎么办?!那些天,公公还有所有人都在等他做选择,他一个大男人,许多次在没人的时候偷偷抹眼泪。先生二十三岁从家里身无分文出去闯荡,公公曾说:“我大儿是没拿一根筷子出去的!”只身在外头闯荡了二十几年,在外头受尽了各种罪,也尝尽了各样苦,经历了多少风浪波折,他从来没和家里人提起过,也从没掉过眼泪,可这时候,在这种时候,他变得脆弱,变得迷茫,他变成一个无助的孩子了。
二姑看过公公之后,又过了一天,年1月21号,也就是腊月二十七,年迈而且行动不便的大姑、二姑还有三姑一起来看了一次公公,那天我在外头买东西,医院时她们已经回去了。那个场景,一想就是万千种感慨。
如果说这世上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,那所有成为亲人的亲人们,所有成为爱人的爱人们,所有血浓于水的骨肉亲情,是告别了多久才又重逢在一起?是渡过了前世多少劫数,历过了万世多少轮回,才又重新来到这个世界?即然重逢,又如何愿意割舍?
乐莫乐兮新相知,悲莫悲兮生别离,世界婆娑,都化为了无常,而这前无始,后无终的人世啊,只有爱,才能永生,唯有爱,才能永远留在人间。
生命有限,唯爱永生,可若只是凭靠一副躯体吃喝拉撒,那也是毫无意义的,更加重要的是因为有爱,有充满温情的所爱,有可以化解所有悲痛的宽宥,有灯塔般的期望,有济世的善念,有乐道的诚心,那才是真正的活着。
公公住院后经过检查其实并没什么大毛病,就是到了某个年龄,躯体自然老朽,器官因而衰竭,人因老而来的毛病,医生也无力医治,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人一日日“衰老”下去。生老病死,人之常情,谁能逃得掉呢。三个姑姑还有来看望的亲戚都说一句话:心放宽,他想吃啥就让他吃啥吧——此情此景,你不得不明白一个道理:人一辈子,到终了儿,不过也就是一口吃和一口喝了。
年,公公在外头不小心摔了一跤,人老胆弱,摔跤之后他便害怕出门,时常待在家里,原本不喜欢运动,慢慢地更加懒得动弹。在家的时候,公公的日常护理都是我婆婆在照料,小姑子住的不远,也经常过来搭把手。两个儿子,一个远的够不着,一个近是近,可也经常要跑远路,总之都不在跟前。婆婆的辛苦可想而知。
婆婆是十八岁嫁给公公的。婆婆说当时公公是村里的保管,大小算个官,她娘家孩子多,那年头养孩子不容易,家里多张嘴就是多条命,她妈于是早早把她嫁了人。婆婆人样儿好,一到嫁人年纪,好多人上门提亲,然而她妈偏偏选了公公,这就是所谓的老天注定吧。嫁给公公那年,公公三十三岁,按说娶到小自己十五岁年轻俊俏的小媳妇是要疼在手心里的。可婆婆说公公从来没给过她好脸色,一不顺心张口就骂,骂归骂吧,终究还是一起过了五十年。
婆婆嫁过去的头一年就怀了孩子,生了我先生,五年后生了小姑子,之后又生了小叔子。公公脾气不好,可是心眼实,他掌管着村里的口粮仓库钥匙,却从来没给家里带过一颗粮,一粒米。那会的日子不好过,主要是吃不饱。因为吃不饱,我先生小时候没少干过坏事,他和一帮坏小子趁着上学,猫到人家地里偷地瓜;他还寻思树上的鸟蛋好吃,便爬到树上抓鸟蛋,差点让蛇咬上。
公公因为他偷地瓜的事,恨得要拿菜刀砍他的手,八九岁的傻小子,傻楞憨倔,不怕也就算了,硬是把头往刀口上送,我婆婆从公公手里夺下刀,顺手扔到了院井里。几十年后,年1月的某一天,先生回家收拾老院,安排人下井往上接水管,那人顺便把那把菜刀拾了上来。拿着那把菜刀,先生久久不语,他想让而今躺在病床上的父亲再骂自己几句,再打自己几下,再呼三喝四地吓唬自己几回,全都成了痴望,再也没了可能。
先生讲公公后来带着他做买卖。大冬天里,公公和他一起去卖葱。前一天,父子俩把一梱梱冻成了硬疙瘩的葱往马车上装,车装满,手也成了硬疙瘩。那是寒冬腊月的天哪,风像刀子一样地刮。为了赶路,为了赶在晌午前能到镇上,他们凌晨两三点就出发,根本顾不上吃饭。父亲驾车,儿子坐在垫了块毛毡的葱摞上,手抓着冰冻的葱捆疙瘩。装满了葱的马车顺着山道儿吱吱呀呀地走,从天黑走到天明,终于到了镇上。有时一天卖不完,那就要在镇上将就一宿,父子俩住在四面漏风的简易屋里,在冷风里睡一觉。
因为卖葱的钱要养活三个孩子,公公家里家外都习惯省吃俭用,卖葱出来时只带一天的口粮,所以先生跟着他爸卖葱,饿肚子是常事。公公话少,卖葱的路上和儿子说不了一句话。公公把所有的爱都深藏在心底,他为了妻儿,也为了生计,一辈子堂堂正正地做人做事。深沉厚重的父爱留在了崎岖的山路上,山路为证,天地为证。
婆婆十八岁嫁给公公,十九岁做了母亲,三十岁送别母亲,经历了三次十月怀胎,抚养大三个孩子,看着孩子们各自成了家,她应该是中国最踏实最本分的那一类女人。在母亲走后,婆婆悲伤过度,学会了抽烟,如今上了年纪,世事看得太多,烟便渐渐离了手,自从公公生活不能自理后,她有时抽上一根。一个人在家照顾公公时,为了给公公换洗衣服,她要搬动公公坐起再躺下,公公身重,她每次都要使出一身的汗。吃饭时,她总先给公公喂过了才自己吃。公公喜欢吃冰糖,婆婆劝公公不要吃,怕吃多了糖对身体不好,公公却说婆婆克扣他吃东西,这其中的委屈恐怕只有婆婆自己知道了。
住院后,公公的身体状况一日不如一日,在外地工作和上学的儿孙们都赶了回来,有钱的出钱,有力的出力,孝心在此刻都体现到了,可最揪心,最牵肠挂肚的还是婆婆。公公从她十八岁时就一直守在她身边,整整在一起过了五十年,虽然骂她的时候多,疼她的时候少,可是,这个人一旦走了,谁还陪自己?以后再想有个人骂,也没了啊!在医院里,有好几次,我感觉公公想抓婆婆的手,那应该是公公最后的日子了,婆婆在病床前帮公公掖被角,整理液针,公公的手在空中抓摸,婆婆不知道他的意思,以为他要找什么东西,问了几句,感觉没什么事,就坐了回去。有回我忍不住跟婆婆说:“妈,您看我爸是不是想抓您的手啊!”
婆婆便过去抓了好一会公公的手。公公那天明显多吃了几口饭。偶尔婆婆出去一会,公公见不着她,就问:“去哪了?”我们赶紧找来婆婆。婆婆在,公公心安;公公在,婆婆也心安!婆婆有回说:“他爷从来没给我打过电话,只有一次,我出去,她爷打电话找我,问我去哪了?怎么还不回家?婆婆说:“这就算他爷好歹留给我的一个念想吧,以后想起来,总有个好!”其实,好不好,婆婆心里知道,只是那个不能表达,不敢表达的年代造就了这个老实含蓄的男人,这个男人用另外一种方式表达着对她的爱,那就是用自己的一生守着一个家,而这恰恰是对至亲至爱的所有责任和担当的唯一表达。
在先生的电脑上,我看到一张公公和婆婆的合照:公公一袭白衣,笑意盈盈,十分潇洒地站在婆婆身旁;婆婆一身花衣,笑容灿烂,明媚俏丽地站在公公身旁!
我想,这就是真正的幸福的样子!
我们每个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找活着的意义,答案只有一个,不是“凤箫声断月明中,举手谢时人欲去”,却是“相逢一醉是前缘,风雨散、飘然何处?”那人生到底归于何处呢?
公公病危住院的最后一段日子,全家人都尽心尽力地照料和看护。许多次已经夜里二十一点了,病房里还站满了人,婆婆、小姑子、小叔子、我,还有磊磊,医院里守夜,都不愿回家,每天总要一番争执,然后无奈地安排其中两个人留下来。
磊磊是先生和前妻的孩子,在公公1月6号住院到1月19号我和先生从太原赶回朔州前的十三天期间,都医院里照料看护着爷爷。
磊磊的学校是1月7号放的假,正巧那天小叔来太原办事,直接把他从学校捎回了朔州,由于时间紧,孩子没回家,书包里装着从学校带回来的旧衣服,回到朔州后,只在家里住了两晚,洗洗涮涮,也没吃一顿热饭,医院里陪护照看爷爷。白天人多,这个那个还能替换一下,就算这样,也至少需要两个人守在病房里。
公公后期大小便失禁,清理起来一个人根本做不了,加上他本来身架子高大,瘦得虽没了形,但骨头还有份量。以前在家,婆婆一个人搬动他一次要费出两身的汗。磊磊个子高,他稍一弯腰,把两只手塞到爷爷腋下,半抱半提着就把爷爷的身子扶了起来,放好枕头,看爷爷感觉舒服后,再拿起便当盒喂饭,喂水。怕水烫,他先自己尝一下再拿吸管去喂。输液换液针的事,他也干得细致入微。再就是清理粪便,他和他姑姑,他和他奶奶,他和他爸爸,他和他二爸,孩子只要在,总是“配合”大人们做事,可因为陪护爷爷的时间长,他在整理、清洁、喂饭、换尿布……许多事情上,做得比大人们更加得当,妥贴。
按我先生说的,他去北京办事,磊磊是他的代表,代表他床前尽孝,而那些天,我回了运城,各种客观原因,我得等着先生做出安排,加上年前也要处理一些事,心有余而力不足,只能眼巴巴地盼望啊,盼望啊。一定程度上这个未经世事的孩子扛起了所有的担子,以致于后来大家都回来了,面对公公的大小“紧急”情况手足无措,不知如何是好时,都是磊磊去处理。
同病房的病友们看着都说:“还是大孙子干得好,你们都比不上……”磊磊跟我在